﹝性靈書簡：側身天地更懷古﹞
“細雨夢迴雞塞遠，小樓吹徹玉笙寒”
好久沒跟您聯絡了！此刻，欲再度提筆寫信給您，竟躑躅良久，不能下筆。到底，我該如何面對這段迢遙的時空所造成的距離呢？就讓我從一樁心頭的感動說起吧！畢竟，歷經多年的尋索，我明白，只要我仍涵泳在文化的精神長流裡，即令外在的形跡我們是天涯遙隔的，然而就冥心孤往的內在心跡而言，我們終將是天涯咫尺的。
原本就希望自己三、四年內能順利到東部教書，過一種能結合性靈、自然與現實的完整生活。為了沉澱過去，為了遺忘，也為了經歷一次完整的死亡..........
如今，恍如一夢似的，我竟已來到花蓮，過著與天地山川同其生息的日子，偶爾佇思天壤，悄然自問，仍不免深感因緣離合之不可思議。
昨晚，挑燈夜讀，偶檢鵬程師《讀詩隅記》所錄八指頭陀〈金陵雜詩〉引文。文簡意長，觸緒良深。我早知八指頭陀事蹟，知其自幼孤苦伶仃，為衣食屈身入豪門為伴讀童，或為藝徒，常遭訶斥鞭撻。十八歲，一日見籬間白桃花忽為風雨摧敗，不覺失聲大哭，因慨然出塵想。
乃投湘陰法華寺，從東林長老祝髮為苦行僧，遂燃兩指供佛，故自號“八指頭陀”。此際，我復睹其出家後文字，但覺字字血淚，非深於哀樂者不能為，因更思慕其人，興感無限。文云：
“壬子夏五月，訪白道人於烏龍潭上，坐讀良久，覺六朝無限興亡事蹟，都在石城楊柳煙暮中。塵海變遷，江山如故。白頭老衲，重見故人，因憶曩息，都如夢痕，欲哭欲笑，云何云何！”
故宅江山，梨花雲夢，對此茫茫，誰能無感？百代而後，我亦側身天地，遙思往事，只覺前塵影事，都如一夢。因緣之生滅流轉，原有其難可已於言者。既不得自解，又何待強為之解。古今如夢，終付煙月事往。金剛經偈語，所云甚是：
一切有為法
如夢幻泡影
如露亦如電
應做如是觀
今日，我隻身東來，固一償夙願；然悲歡無寄，得失相違處，亦只合如是觀之。
﹝完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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